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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江山为聘 52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三，梁帝寿辰的这一天。帝王的寿辰自然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各地州郡从月余之前就开始忙碌，除了准备进贡的寿礼之外，还会精心操办各种仪式，祈福帝王安康，祈求来年国运昌盛。而皇宫之内则举行宫宴，由百官进贺皇帝的虽然按照皇帝的吩咐减免繁文缛节，但是桌椅条凳还是着红绸缎带，而殿内也已经由宫人们布置一新。
在寿宴开始之前，萧选照例来到芷萝宫歇息片刻，而萧景琰和梅长苏早早带着子遇在此等候。皇帝接过静贵妃递过的参茶抿了一口，看着坐在下首身着亲王常服的萧景琰和梅长苏，只觉得这门亲事如今看起来是越来越满意，恰逢子遇在宫娥手中啼哭不止，他便伸手接过穿着红色锻衣的皇孙抱在怀中哄弄。
小小的孩童如今正是牙牙学语之时，坐在萧选的怀里不时地伸出胖手拉住他腰间的玉佩穗儿，瞪着那和萧景琰如出一辙的鹿眼儿，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血脉至亲抱在怀里让帝王感慨良多，他甚至想着若是就此退位让贤含饴弄孙也是天伦之乐。
子遇玩了不多时便啼哭不止，梅长苏见状便唤来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喂奶哄睡。萧选看着视若珍宝的孙儿被抱着离开不由得有些不舍，他看着旁边的萧景琰不由得开口道，“既然你已经代行储君之职，现下搬入东宫也未尝不可啊，景琰？景琰？”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萧景琰被梅长苏轻轻一推反应过来，他看着有些面露不悦的父皇，赶紧拱手道：“儿臣此时入主东宫，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你是朕的儿子，大梁未来的储君。”萧选有些气结，“何谓名不正言不顺。”
“父皇莫怪，莫怪。殿下只是性子直了些。”梅长苏连忙拱手替萧景琰斡旋道，“父皇体恤儿孙情真意切，但是殿下从朝纲礼法考量亦是情理之中啊，父皇。”
“哼，你若学到靖王君半点脾性，那为父不知道要少生多少闲气。”萧选抖抖长袍宽袖，终是笑开颜道。
“儿臣省得了。”萧景琰颌首算是应下了，刚刚父皇自称为父而非朕，大抵是真的放下天子的身份将他们视作一家人了吧，只是这样的父亲是否来得太晚，萧景琰叹了口气，对上梅长苏安抚的眼神，总算是不去再想那些其他的了。
适时，高湛喜气洋洋地来请帝王，娘娘和皇子王君移驾武英殿；皇帝与静贵妃登上停靠在芷萝宫外地御辇，靖王和王君尾随在御辇之后朝着大殿进发。梅长苏看着萧景琰的郁郁，忍不住悄声在对方的耳畔说道，
“殿下且安心，长苏陪着殿下。”
萧景琰听着这话朝梅长苏望过去，终是努力地展露笑颜。
大殿之内由王座远近，分别设座亲疏远近阶级划分各不相同。帝王居帝位，静贵妃伴驾同桌而坐，靖王与靖王君坐下首。高台之下，宗室王亲以纪王为首居右侧，文武大臣以言侯为首居左侧，像穆青、霓凰等小辈都坐在后面。
穆青喜欢热闹忍不住总是够着向前瞅去，霓凰一边呵斥不懂事的弟弟莫要失了分寸，一边向四周打量。不知怎的，当她的目光与后方编钟旁的宫人相遇，她看着那低头的人总觉得身形无比的熟悉。
“姐姐，你看静妃娘娘与景琰哥还有苏先生陪着陛下进来了。”穆青低低的声音唤回霓凰的神游，她转过头去轻道：“你且看着，莫失了分寸。”她说着也望过去，看着皇帝身侧的静贵妃与后面跟着的萧景琰，她是真的开心。
如今萧景琰已是代理储君之职，静娘娘虽为贵妃，但是待靖王终成大统后位也不过是早晚的事。霓凰从小与弟弟被养在金陵，在这后宫之中除了太皇太后，如今与她最为相熟的就应该是静妃母子，看到他们如今苦尽甘来，她心里连道好人好报。
待皇帝一行落座后，殿内众人行礼请安。霓凰随着众人起身后再落座，在整理裙摆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是这时哪里还有那个宫人的身影。
萧景琰也一直在寻找兄长的身影，他坐在高位之上不由得有些左右张望。直到视线被梅长苏挡住，
“殿下莫慌，兄长在安全的地方，会在需要的时候出来。”梅长苏嘴角噙着笑意，用宽大地袖口作为遮挡，偷偷握了握萧景琰的手。
由萧景琰和梅长苏恭贺作为开始，殿内的宗亲贵族王公大臣纷纷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拜寿。萧选终是龙心大悦，随着丝乐声响起，宫人们端着珍馐鱼贯而入，觥筹交错间，萧选依稀看着一个人着素色长袍慢慢走进大殿中，跪拜在大殿中。
“莅阳啊，怎么来得这样晚，还不快快起身落座。”萧选抖了抖袖子，帝王的话锋却是一转，“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夏江和谢玉是他的股肱之臣，可是他们却接连让他失望透底，夏江谋ni谢玉中饱私囊，顷刻断了他的左膀右臂。如今夏江打入死牢命不久矣而谢玉也已身死，他本想眼不见为净，可是他这妹妹却偏偏在他面前惹他不快。
“臣妹想在今天代罪臣谢玉呈上亲笔手书，替祁王冤案枉死之人沉冤昭雪。”莅阳长公主说着从宽袖中掏出帛巾高举过头顶，叩首。
随着长公主的话音落下，群臣大多都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任谁都大气不敢出，殿中的喧哗顷刻安静下来。
“疯了，疯了！朕看你是疯了！”高堂之上的帝王拍案而起，“谢玉连同卓家犯下的是灭九族的滔天大族，朕体恤朕与你乃一母同胞兄妹开了恩赦，放你宁国侯府和卓家妇孺一条生路，未料你却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十三年前谢玉伙同夏江命一赵姓书生模仿祁王笔迹伪造其与di国pan通的罪证，呈于圣上。陛下大怒，命悬镜司首尊夏江赶往梅岭彻查此事，可是……”
“够了！”萧选登时就怒了，“盖棺定论的事情朕不想再听，来人啊。”
“可是，悬镜司却暗中将祁王与贴身侍卫一行逼进梅岭山间，同时谢玉派卓鼎风命其门下一名江湖人，在他们吃的水里下了毒，趁着他们缚手无力之际最后放火烧了梅岭。”
“疯了，你真是疯了！来人呐，将这个疯妇给朕拖下去。”帝王的咆哮声下，两个宫人一左一右地托起莅阳长公主。
“陛下，陛下！”莅阳说着跪伏着道，“那江湖人将祁王遗下的佩剑交给谢玉，由他再转给夏江，这才成了祁王畏罪自裁在梅岭的铁证啊陛下！”莅阳说到这里已经痛不欲生，她伏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就算是她知道谢玉不是个好人，却也没想到相濡以沫的枕边人竟然坏得这样狠绝。
「这才成了祁王畏罪自裁在梅岭的铁证啊陛下！」这句话好似抽掉了萧选的所有力气这般让他瘫坐在高台之上，“不，不可能。是祁王谋fan，他觊觎朕的江山，他觊觎的是朕的帝位。”一下子苍老数岁的帝王猛地站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对着那两个呆若木鸡的宫人吼道，“快把她拖下去，拖下去！”
殿内忽而响起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声，正当所有的人遍寻不到这声音的来源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纪王爷忽而站起来走到大殿之上，拱手道：“陛下，十三年前的祁王案牵扯甚广，祁王和一队骑兵身死梅岭，祁王府抄家灭门，祁王军全军上上下下近万人流放塞外。若长公主所言为实，那谢玉和夏江当属罪大恶极。臣弟提议重审祁王案，为冤昭雪。”
“纪王，你也要反朕吗！”萧选怒吼道。
“臣附议纪王爷所说，重审冤案，为冤昭雪。”言侯说着也起身叩首道。
“言侯你！”萧选没想到纪王和言侯会在此刻站了出来，他吃惊地连连后退几步，直到看到了起身的萧景琰，只见他慢慢走下高台先是扶起了伏地的莅阳，然后端端正正地面向萧选，看着他父皇那近乎哀求的眼神，轻轻地却掷地有声道：“儿臣附议重审冤案，给活着的人清白，给死去的人昭雪。”
靖王的话好似给了大殿内其他的人提醒，朝臣们纷纷走上前来附议重审冤案，皇帝陌生地看着刚才还在贺他万岁千秋的人转而就换了另一副面孔，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撞上了台阶狼狈地坐在地上，戴着的朝冠也歪歪扭扭地将要掉落。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这一切，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为首的一抹红色身上。
“乱臣zei子，乱臣zei子。”帝王喃喃着，忽而眼神变得让人不寒而栗，他猛地站起来踉跄地走下台阶走到萧景琰面前伸腿就是狠狠一踢，
“逆子，你是不是认为朕现在就你一个皇子所以可以这样肆无忌惮。朕告诉你，朕可以将废了的太子再立起来，也可以将那幽禁的誉王以太子之礼迎出来，再不然……”萧选说着环顾四周，“大梁宗室有这么多子弟，不差你一个萧景琰，妄想以荒谬之事用这帮乱臣贼子威胁于朕。”
“儿臣只愿父皇可以重审祁王冤案。”萧景琰重新站好，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找死！”萧选气红了眼，他说着拔出了一旁侍卫的配剑，直指萧景琰。这一回，只见一个人影挡在了萧景琰的面前，是梅长苏。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萧景琰面前面对利刃也毫不畏惧，刚才那一脚已然让他来不及反应过来到痛彻心扉，此刻他断然不能让萧景琰受半点伤。
“哼，朕连儿子都可以不要，何必在乎你这个儿婿？”
“呵……陛下终是说出了心里话。”人群中忽而又响起一声轻笑，让萧选不免被吸引过了注意力。
“你是谁？你为什么笑？”空灵的声音让帝王很是紧张。
“陛下，莫管我我是谁，我且问问陛下。”
“陛下曾经说过当年若没有纪王爷站在陛下这边，带着府兵冲进大殿取得了谕旨拥立陛下为帝，莫说这帝位就是性命也堪虞。”
“陛下还说过，当年若没有言侯爷独身前往舌战六国君主，陛下登基那年六国来犯，国之根本恐怕动摇。”
“靖王萧景琰为陛下第七子，皇七子满月那天刚好是我大梁军队在战场上凯旋的消息传来，陛下大喜当即取名琰，意为琰琰美玉，当珍视之。”
“怎么如今这些人因着与陛下所思相反就成了乱臣贼子？”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多？”萧选再一次震怒，只是这一次人群中有了回应，一头发花白之人着宫人的衣服以面具示人缓缓地走上前来。
“还有祁王萧景禹成年那年，陛下带他纵马九安山，曾指着山河说过这片江山不属于朕，不属于任何一位皇子，是属于大梁，是属于天下，而他们的责任就是让江山稳固，天下安康。祁王谨遵父亲的教诲，可是却在他领命出征大渝的时候，被他的父亲因为对江山忌惮永远地留在了梅岭的山间。”
“你到底是谁！”萧选使劲地吼道。“啊，你，你究竟是人是鬼？”萧选连连地后退，脸上是惊讶，是恐惧。
“我是那冤死的厉鬼，从地狱，向陛下伸冤而来。”为我死在梅岭的将士，为祁王军上下，为祁王府百余人，向陛下讨回这个公道。”
那面具人说着将自己的面具解下来，随手扔掉在一旁，这下大殿之内的人纷纷倒吸一口气，这个人不是祁王萧景禹又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