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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江山为聘 49
蒙挚的信鸽飞来的时候，梅长苏和萧景琰正从江边散步回来，他们相携而归，一路上讨论得是今日晚膳是将那鱼清蒸还是红烧。梅长苏的手里提着两条肥美的鱼，那是在江边垂钓的老伯送予他们的。
甄平捧着信鸽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梅长苏看出这信鸽就是他离开金陵前交予蒙大哥的，想着金陵城中可能会有大事发生，他赶紧将鱼递给甄平，然后接过了信鸽。待展开那足上缠着的布条，梅长苏猛地瞪大了眼睛。
“金陵怎么了，怎么……”萧景琰在一侧看着梅长苏的表情有些忐忑，于是开口问道。可是在瞥到那布条上的内容的时候，他也忽而噤了声。两个人对视一眼，却相顾无言。
谢玉之死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搅乱了一池清水。暗潮汹涌终于冲破平稳的假象，摊开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不得不重新筹谋下一步。
萧景琰站在轩窗望着屋前的桂花树怔怔出神，而梅长苏则靠着案几思索着什么。良久，萧景琰才转过身来看着梅长苏开口问道：“蒙大哥的口信上提到了卓家，这事儿你怎么看？卓家和谢家可是结了儿女姻亲的。”
“这件事情要是解释起来也不难。”被点到名字的梅长苏正襟危坐起来，他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说道：“卓家能够心甘情愿地为谢玉卖命，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权势。如今献王和誉王接连失势，夏江锒铛入狱，而谢玉自己也已经是自顾不暇，卓家会反水一点也不奇怪。更何况，卓青遥早已有了反心，不然我们怎么会知道聂锋大哥的下落。”
“自我知道谢玉是冤枉兄长的罪魁祸首，我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是如今他真的死了，我心里却也畅快不起来。他就这么死了，一点也没为过去的所为付出任何代价。”
“殿下，我已经让黎纲和甄平去打点行装了。事不宜迟，我们应该马上回金陵去。”梅长苏忽然站起身来说道，谢玉作为祁王案的关键人物如今已经不在，那翻案的之路绝不能再横生枝节了。
梅长苏在睡梦中醒过来却发现身侧空空如也，他起身看去，发现萧景琰站在窗边望着月亮发呆。他轻轻地走过去然后拥住萧景琰，在他的耳边轻轻问道：殿下还是早些休息吧，后日我们就要启程了，一路上舟车劳顿，想睡个踏实的觉也是不容易的。”
“正是因为要离开了，才睡不着。”萧景琰转过身去对梅长苏说道：“我原以为这廊州的山水我看了十三年，早应该看够了。可是，这次回来，我才发现这样的山水看不够，这样的日子我也过不够，我是真的向往平淡又宁静的生活，可是我却回不去了。”萧景琰长叹一声，又言道：
“原来我渴望王位，是为了报仇。可是，当这一切都触手可得的时候，我却又开始迷惑。我不后悔为了兄长所做的一切，可是我真的在怕。浮华背后，剩下的就只有孤独。”
萧景琰说着露出了额极其迷茫的神色，这让梅长苏心疼不已，他赶忙搂住萧景琰然后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不是还有我陪着殿下吗，我是永远不会离开殿下的。”说着他捧着萧景琰的脸，虔诚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第三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梅长苏他们就起身准备赶路。待到他们推开府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十三先生正背对着他们和别人说着话，听了别人的提醒这才回过身来，向前走了几步迈上台阶，走到梅长苏和萧景琰面前拱手，道：
“靖王殿下，宗主。咱们江左盟是前来送行的。”
“十三叔，你们这样实在是让长苏心中有愧。”梅长苏赶忙扶起十三叔道。
萧景琰看着十三先生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知他们是有话要说，因而先行登上马车。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车帘后，十三先生这才对梅长苏说道：
“属下体谅宗主之苦心，所以接下这江左盟宗主之位。但是宗主永远是江左盟的宗主，而我只是帮着宗主处理盟里琐事。若是日后宗主有事，江左盟定当竭力相助。”十三先生说着退后一步，进而拱手行礼道：“朝堂不比江湖，宗主要一切小心。”
梅长苏看看十三先生又看看攒动的人群，突然扬起头看向远方，他突然有些忍不住汹涌的泪意。
梅长苏坐在马车上不断向后望去，廊州城慢慢地成为一点消失在视线之中。梅长苏放下帘布，对上地是萧景琰担忧的目光。他慢慢地说道：“初闯荡江湖的时候我年少轻狂，若不是十三叔他们帮着我，恐怕我早就没命了。我从来不后悔所有的选择，但是这猛然与往事作别，我心里还是怪难受的。”
萧景琰听着也不说话，只是握住梅长苏的手，低低地说了一声：“我会陪着你的。”复而他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道：“我说，我会陪着你的。”
梅长苏不再说话，只是攥住萧景琰的手，用力回握。
回程的时候少了游山玩水的兴致多了些紧迫，他们日夜兼程才堪堪在十月尾赶回了金陵。列战英早已等在靖王府门前，待看到靖王的马车便急急迎了上去。
“属下拜见殿下，王君。”列战英赶紧拱手行礼，然后又言道：“蒙大统领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
萧景琰点点头，和梅长苏一起匆匆往府里走去。他们昨日确实曾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递给蒙大哥，邀他来府里相商要事。毕竟，他们不在这金陵城数月，有些事情还是身为大统领的蒙挚大哥最为清楚。
泰州的府丞程康上月被杀，地方官员让人当街乱棍打死，这确实有辱天家脸面，梁帝自是雷霆大怒。派去的御史查案审讯却终是牵扯出一桩官场的陈年丑闻：
梁朝百年来奉行九品中正制的选官制度，选拔贤能者为官。可是这程康却是无德无才之辈，为政这些年无恶不作，弄得百姓民怨沸腾。御史一路查下去，却发现这幕后指使直指宁国侯。
“所以，谢玉将这操纵的罪名甩给了卓鼎风父子？”萧景琰疑惑道：“这卓家父子可是江湖人士，如何抗得起这罪责？”
“卓谢两家是姻亲之家，加上有景睿这个两姓之子，关系自然亲厚非常。说是卓家仗着谢家的声望敛财倒也说得过去。”梅长苏放下手里的茶盏顿了顿，道：“只是，谢玉没想到这次陛下会如此看重泰州一案，谢玉根本救不出他们。久之，卓鼎风与之反目，索性玉石俱焚。”
“嘿！没错！要说论这脑子聪明，我可是就服苏先生！”蒙挚一拍大腿，特别佩服道。
“蒙大哥夸赞了。”梅长苏弯弯嘴角又言道：“这些天有劳大哥辛苦，明日还要劳烦大哥安排我与那卓鼎风之子卓青遥见一面。”
梅长苏看着萧景琰和蒙挚又言道：“如今，谢玉身死，我们不可能在他身上再获得更多的翻案证据，我们只有从卓家父子身上下功夫。卓青遥既然知道聂大哥的存在，这就说明他知道祁王案的所有真相，我们只能从他下手。”
“卓家父子跟祁王案有关系，为什么没有一并交代呢？”蒙挚问道。
“兹事体大不同于以往，其他的罪说到底只是他们父子两条人命，这个可是灭门的大罪呀。”梅长苏淡淡地说道。
梅长苏有些郁郁地靠在案几一侧，坐在榻上的萧景琰抱着子遇忍不住轻声安慰道：
“卓家跟着谢玉散步太子一派，如今他不信你也是自然。”怀里的子遇咿咿呀呀地想要够着床榻桌几上的米糊碗，萧景琰不由得轻声哄着“好了，好了，不要急，待爹爹腾出手来喂给你吃。”
梅长苏看着有些手脚忙乱的萧景琰，起身走到他们的面前坐下又端起盛着米糊的小碗，拿起勺羹轻轻地吹凉，小娃的眼睛随着父亲的动作而滴溜溜地乱转。
“我想，卓青遥其实早就知道我和殿下是一家，否则当日他就不会想和我以聂大哥作为条件谈判。”梅长苏说着舀起一勺米糊小心翼翼地喂给子遇，接着跟萧景琰解释道：“江左盟在江湖上找祁王案的后人不可能没有半点风声，天下谁人最看重祁王他自然就明白了。他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是聪明人，他知道最终登上太子之位的是靖王殿下。他告诉我聂大哥的位置，不过是想在关键时刻以此换得一家老小的平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萧景琰赶紧问道。
“如今莅阳姑母奏明父皇和太祖母免了卓家妇孺的牢狱之灾，卓青遥的目的已然达到。他犯不着再以此犯险。”梅长苏放下勺羹对着萧景琰说道：“毕竟这诬陷的可是陛下长子，若是再牵扯官非这卓家一家老小怕是长公主都保不下了。”
“所以，他不是不信任我们，而是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哇啊，哇啊，呀……”萧景琰怀里的子遇看见父亲停下半晌没有继续的动作有些着急，只见他伸着胖胖的小手努力地够着梅长苏张大嘴哼哼唧唧。
父亲和爹爹的愁绪被这小娃的举动转移，梅长苏继续喂完米糊，然后看着空空的碗底忍不住说道：“这贪吃的性格到底是随了谁。”
“反正我小时候可不是这般。”萧景琰拉着子遇的小手晃着玩儿，回得倒也快。
“那就是随了我？”梅长苏哑然失笑道。
“苏先生，这可是你的儿子。”萧景琰笑着回道，说完低下头对着小娃粉嫩的小脸儿亲亲蹭蹭。
梅长苏看着这其乐融融的画面，也是笑弯了眼。
他们暂且放下这一切让人头痛的事情，先享受着这一刻的岁月静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