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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江山为聘 53

【苏靖】江山为聘 53

穆青看到那人缓缓摘下那面具之后，亦是忍不住低呼起来。先前苏先生曾拜托他今日带一乐师进宫，这人怎么就变成了祁王殿下？再者，这祁王殿下不是十几年前就……那如今，他是人还是鬼？穆青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真切，却被一旁的姐姐拉住袖子，他在长姐目光的示意下，只得退到了后面。

大殿之上，帝王骇然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恐：“你是，景，景禹？”

那青衣长袍白发银须之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轻笑了几声后，便转身大步离开,来去间的旁若无人的自如，倒是有几分老神仙的样子。在场之人除了萧景琰，梅长苏与静妃三人，谁人都不知道萧景桓如今还在人世。一时之间殿内沸腾起来，莫说群臣就是言侯与纪王也开始交头接耳。

待萧景禹的背影消失，年老的帝王在回过神之后踉踉跄跄地迈上高台，转身，再站定。他的目光在大殿之内来来回回，耳边响起的是越来越多的朝臣高喊着「臣附议」，看到的是他们起身站到了萧景琰的身后。

他自是清楚这不是什么沉冤昭雪的正义使然，只是群臣在年老的帝王与未来的君主之间做出的选择。最后，他游离目光终是再次落在了大殿中央那红色身影上，又想到那决然转身的背影，在与萧景琰长久的对视之后，他别开目光，怔怔地看着某一点，仿佛用尽所有气力那般吐出了几个字：

“朕准奏……重审祁王一案，就交由刑部处理吧。”

“陛下，祁王案重审牵连甚广，单交由刑部恐怕不妥。”言侯突然向前一步拱手说道。

“臣弟也以为兹事体大，理应由圣上裁定主理人来行较为稳妥。”纪王也拱手出声道。

“是啊，陛下。祁王案尘封十三年之久，理应重视之。”沈追也附言道。

“那就交给……”萧选长叹一声终是让步：“靖王主理吧。”

“儿臣遵旨。”萧景琰扬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回道，而后便转身面向朝臣沉吟片刻道：“祁王案重审迫在眉睫，提审夏江，在民间寻找祁王军旧人理应同时推进。”

“殿下，不知殿下认为谁才是审理夏江的最佳人选。”刑部尚书突然拱手问道。

“这……”萧景琰也是犹豫了，“夏江扣押在大理寺，当然是大理寺的陈卿审理。”

“如今谢玉身死，夏江即为本案的关键人物，臣以为单一人主审会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结果恐难以服众。”

“臣觉得崔尚书说得有理，臣举荐……”

帝王站在高台之上没有再发声，似乎也不需要他再说什么。他居高看着被群臣团团围住的靖王，清楚这个儿子如今羽翼渐丰，就算他再不同意，重审的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只是他听信了奸佞之言任由其can害忠良，百年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又怎能当得起后世评说。

萧选这样想着猛地一个趔趄地扑倒在地，等到回过神来就看到一直在他身侧静立的静妃向他伸出了一双手，他心里横生的嫌隙和怨恨因而只是恼怒地将手推了过去，扶着高湛的手站了起来而后步履蹒跚地离开。

萧选自回到寝殿便靠伏在软榻上抚着心口讷讷出神，金冠歪斜而鬓角的碎发随之落下，已全然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高湛在右侧奉上提神的参茶，可是待他端起来茶杯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在止不住地缠抖着。

“高湛，若你是朕，如今的你面对着境地又该如何是好？”沙哑的声音，不稳的气息，一字一顿地好似再次将他的全部的气力用竭。

“奴才，奴才不知道。”高湛低眉顺眼地说道，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惶恐之色。

“呵，这皇宫内外竟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帝王坐直了身子狂笑不止后言道，却又猛地发了狠那般一跃而起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陛下，陛下饶命，饶命啊。”高湛惊慌地跪倒在地抖如筛糠。

呵，朕饶了你，那谁又饶了朕。帝王在心里苦笑连连，他用了十几年来让自己相信祁王是真的对江山谋叛，而他所做的不过是一个大义灭亲的帝王该去做的事情。可是死而复生的长子带着惊天的内幕重新回来，揭开了尘封十三年的旧事，也让他不得不直面自己因着帝王猜忌犯下的所有过错。

萧选连连后退了几步，步步心惊。皇帝终是忍不住气血翻滚，一个瞬间天旋地转后竟直直地栽倒在地。

武英殿外的长廊折折回回，萧景禹游走在长廊之上，迎面走来的宫人皆是一脸的惊慌失措。萧景禹看在眼底也不禁苦笑连连。他怎么也想不到时隔多年，他还会回到这梁宫，而如今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人还是鬼。他立在一处远眺宫门直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萧景琰向他走来，脸上一派喜色：

“内廷已经在拟旨寻找祁王军在民间的旧部，而我也请纪王叔和言侯同大理寺的少卿一起提审夏江，不日成行。兄长，你的冤屈解了，解了。”萧景琰说到最后，尾音竟是有些颤抖。

“解了，是解了。”萧景禹面上虽然显得颇为坦然和淡定，眼泪却是不自觉地流下，他背负十几年的罪名如今总算有了解脱的盼望，只是啊面目全非，面目全非。

萧景琰看着兄长的泪流满面心中酸涩不已，但是也直到此刻不能流露太多的情绪。他转身面向宫墙，忍不住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宫门，笑道：

“还记得小时候，我总是躲在那里等兄长下朝。”

“是啊，然后我们一起去看望母妃和静妃娘娘，静姨总会做很多好吃的点心。”萧景禹顺着对方的手看过去，也是会心一笑，

“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萧景琰摇摇头说道：“等子遇再大些学会走路了，就换成庭生带着他在那里玩儿，等我们下朝。”

“景琰啊，等到事情了了我就想带着庭生和母妃离开这里。”萧景禹察觉到弟弟话尾的意思，忍不住出声道：“我早已经不是萧景禹了。”

“兄长，这是什么意思，离开这里又要去哪里？”萧景琰听到这话有些气急忍不住出言反驳道：“要是兄长愿意，这中宫之位我也……”

“景琰，莫要再说下去。”萧景禹连忙打断，语气极为严肃道，“动摇江山之根本的话提都不要再提。”

“兄长是皇长子，是祁王殿下。庭生是皇长孙，是祁王世子。冤案重审之后，各归各位也是应该的！”

“罢了，罢了、这些日后再提吧。”萧景禹看着这个性格素来执拗的弟弟心知现在不是说此事的最佳时机。

“殿下，陛下适才晕了过去，大总管派人到处寻殿下，让您赶快过去。”尖细的声音自他们二人身后由远及近地响起，萧景琰回头看过去发现是一宫人慌慌张张地跪倒在地。

“兄长，我……”萧景琰看了眼沉默的萧景禹开口却又有些语塞。

“你且去吧，兄长没事。”萧景禹倒是一派风轻云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兄长和长苏便先行回府，一切待我回去后再相商。”萧景琰说着便急急迈开步子，跟着宫人匆匆离去。

皇帝经由太医诊脉说是脉相紊乱，急火攻心才导致的昏厥。虽然并无大碍，但是服下汤药却仍未有醒来的迹象。萧景琰侍候在侧端送汤药并不假手于人，但是他身子骨仍是孱弱，生产后的身体没有康健事情就接连发生，再加上最近为了兄长翻案连日奔波，所以到最后竟也晕了过去。

“长苏？”萧景琰自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梅长苏正坐在床榻外侧牢牢地握着他的手。

“殿下醒了，让人将粥食端过来吧。”梅长苏的嘴角衔着笑意，见他转醒便扶着他坐起身来，他先是端着茶杯递给殿下润润喉咙，然后转身对一旁的宫人吩咐道。

“长苏，我这是怎么了？”萧景琰晃晃有些发沉的脑袋，忍不住疑惑道。

“殿下连日来吃得少睡得少，身体疲累得紧，待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就好了。”梅长苏笑着答道，然后将萧景琰的被角掖好。

“你在这里，那兄长和子遇呢？”萧景琰点点头算是应下，然后又问道。

“兄长已经返回苏宅了，有童路他们保护。至于子遇，我将他交给了奶娘，殿下且安心。”

梅长苏说着将勺羹舀着的熬得软糯的白粥吹凉递到了萧景琰的嘴边，而对方也依言张开了嘴吃下。

靖王殿下用过粥食之后，侧立的宫人接过王君递来的粥碗和勺羹后，殿内的其他宫人便纷纷从寝殿退出。待只剩下两人之后，梅长苏便脱去外衣和袜靴也上了床榻。他靠坐在外侧，伸出右臂环过萧景琰的肩膀，然后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将对方抱了个满怀。

萧景琰在梅长苏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乾元身上淡淡的合香让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他伏在梅长苏的胸膛上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声，他到底还是疲乏，很快便又沉沉地睡过去。

夜已深，梅长苏毫无睡意。殿下作为未来的储君在陛下身体欠安之时必然要代行君主之职，可是如今祁王归来，冤案重审，帝王抱恙，若有心之人以此为由生了事端，桩桩件件都有足以令这朝堂天翻地覆，而殿下则很容易陷入两难的境地。

殿下，长苏会陪着你的。他这样想着看着臂弯里的萧景琰心中疼惜更甚，止不住细细地吻着对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