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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江山为聘 46
萧景琰端着煎好的药走进来的时候，梅长苏正卧在榻上，抱着子遇玩耍。他用下巴上的青茬蹭着小娃的额头，逗得孩子咯咯地笑。如此温馨的画面让萧景琰一时之间竟也不忍心打扰，他倚着门看父子俩玩闹，等到药差不多快凉了才迈进房。他径直走到梅长苏面前，伸出手将药碗举到梅长苏面前，轻轻吐出一个字，道：“喝。”就是这么一个「喝」字，却让梅长苏在霎那间苦下脸来。
他年少时曾跌入雪山之中，等到一天一夜后，虽然性命无忧却落下了畏寒的毛病。他身边有蔺晨，其实这寒症也非难解，只不过蔺晨的针灸之法就让梅长苏望而生畏。后来，他成立了江左盟遇到晏大夫后才在对方精湛的医术下除去病根。这倔老头医术精妙，但也遵循最简单的医人道理，就是喝药。一天三顿，一连数月的药水让梅长苏苦不堪言。
寒症痊愈后，梅长苏本以为自己已经告别这汤药之苦，谁曾想十多年后，却又因着这次劫难重新喝起汤药。而这晏大夫也换成了景琰，比晏大夫还倔犟，要是换成晏大夫他还能想办法推拒一二，但是换成景琰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不愿意哄骗景琰，更不愿意看到他因为自己的推拒而蹙眉。但是，这药也是着实苦。因而梅长苏虽然最后会喝下药，但是这过程也是特别的曲折。
梅长苏一手护住子遇，一手端着药碗，努力地下着决心。萧景琰和梅长苏这么多次关于喝药的斗争后，自然是知道对方肯定会喝下药，因而他也就不废口舌也并不催促。只是今天子遇这孩子在身边，小娃可能是好奇父亲的汤碗里的是什么，不断伸出小胖手去够咿咿呀呀地流着口水。萧景琰看着梅长苏又要顾着孩子又要喝药赶紧俯身下去把子遇抱在怀里，谁知道这小娃不明白爹爹的意思，以为不让自己和父亲玩了急得哇哇大哭。
梅长苏听到孩子哭了，这才从喝药的纠结中如梦初醒，他赶紧喝完碗中的药，而后从萧景琰怀里接过嚎啕的小娃哄着。萧景琰看着在梅长苏怀里可怜巴巴哼唧的小娃简直哭笑不得，就因为一碗药他反而成了让人家父子分离的恶人了？萧景琰拿起梅长苏放在榻边的药碗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
等到萧景琰再次回来就看到那腻人的小娃已经从父亲身上下来，摇摇晃晃地在父亲身边爬着。梅长苏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着萧景琰笑着说道：“跟我玩儿烦了，不乐意了。”说话间看到小娃爬到榻边，梅长苏赶紧拉了拉系在孩子衣服上的布条，将孩子拽了回来。谁想到力道没有掌握好，小娃摔了个趔趄，咚地一声磕在床框上哇哇大哭。
梅长苏慌忙抱起孩子，可也许是子遇恼及父亲的手劲儿，在梅长苏的怀里挥舞着小胳膊蹬着小腿哭得更厉害了。萧景琰赶紧上前一步搂起孩子小心地哄着，说着「不要哭，父亲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孩子在爹爹的臂弯里受到安抚哭声间歇，哼唧哼唧地攥着萧景琰的白龙玉佩，睡熟过去。萧景琰亲亲儿子的额头然后小心地把孩子放到摇篮里。子遇自出生后就跟着乳母，这次回来他待梅长苏身体好转后就把子遇抱过来亲自照顾，而梅长苏对此并无异议。
经历过太多之后，他们都更见珍惜现在的团圆时刻。
天色渐晚，萧景琰脱去外衣后翻身上床躺在梅长苏的臂弯里，享受一天中难得的亲近时光。萧景琰的睡意刚刚袭来的时候，就听到列战英在门外叩门道：“殿下，夏冬姑娘来了，说是临行前想见您一面。”
萧景琰猛地坐起身来，讶然地看向梅长苏，沉吟片刻道：“冬姐应该是要离开金陵了。我去看看，你先休息吧。”说着他翻身下床，穿好外衣匆匆离开。梅长苏愣在原地半晌后，也起身穿起外衣然后唤来甄平让他在此守着子遇，就拿起灯盏从密道穿过去了苏宅。
御驾回銮后，萧选得悉前因后果后勃然大怒，他最为信赖的夏江竟然和誉王密谋造fan祸及大梁江山社稷。天子发威，将悬镜司所有人连同贼首夏江通通打入天牢，待事情调查清楚后统一发落。原本夏冬也被连及入狱，好在有靖王的证明这才幸于免难。
“夏冬拜见靖王殿下。”夏冬自萧景琰一踏进来，就连忙拱手道。
“冬姐，你我之间又何须多礼，快快起来。”萧景琰连忙让道。
“殿下求陛下开恩赦免夏冬，此番恩情没齿难忘，夏冬唯有大礼相谢。”说着夏冬就了下来，萧景琰赶紧将夏冬扶起，道：“冬姐若是这番说来，那你救了长苏的命，又让我该如何报答你。”
“这……”夏冬一时也语塞起来。
“所以，我们就不要再各自客气了，快快坐下吧。”
萧景琰和夏冬虽是旧识，但毕竟不是熟络加上祁王一案萧景琰的流放和夏冬所累积的仇怨，两个人这十几年来几乎没说过话，除去那次闯悬镜司救梅长苏，上次说话还是一年多前的竹林。
“冬姐，要离开去哪里？”良久后，萧景琰开口道。
“我从小就跟在师，夏江身边，如今夏江罪证如山，悬镜一门恐怕也就就此覆灭。我想着，先去趟河西，看看我的家乡。然后，再去北境，守着聂锋的魂归之处过下半辈子，毕竟我们是夫妻一场……”
“聂大哥就在……”萧景琰急切着说道，在金陵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梅长苏朗声道：“夏冬司使，梅长苏有事来迟还望莫怪。”梅长苏说着信步走来，对夏冬拱手道。
“长苏，你，你怎么来了？”萧景琰奇怪道，他倒是不担心子遇，毕竟梅长苏在这里就证明孩子跟前一定有人。但是，他好奇地是梅长苏怎么会来。
“自然是要留住夏冬司使。”梅长苏弯弯嘴角“要是没有夏冬司使的帮助，我们一家又怎能团聚。如今，我们又怎能看着有情人分离。”梅长苏说着看了眼不明所以的夏冬转头对门外扬声道：“聂大哥，快快进来呀。”
夏冬向门外望去，身体就不可抑制地颤抖，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而聂锋就在她的泪眼朦胧间缓缓地走到她面前，语带哽咽地唤了她一声：“冬妹、”
夫妻将近十五载的离别，再见就是失声痛哭。
待聂锋、夏冬情绪平稳后，梅长苏和萧景琰与聂峰夫妻二人围着案几落座，听聂锋向夏冬娓娓道来当年的始末。虽然已经听过一遍，但是他又听一遍依然是满心悲愤，因为奸人的阴谋，多少人为此付出了生命。好在，梅长苏就在身侧，适时地握住萧景琰的手给他力量。
“谢玉这贼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夏冬目瞪口呆地听完，怒而一拍案几。然后又想到“那，那锋哥你为何不回来找我，你是人证自然可以帮助祁王殿下洗除冤屈。”
“当年，我曾寄手信给你，配着你给我的香囊。”聂锋叹道“可是没有回音，后来收留我的村子横遭瘟疫，大夫说村子里的河水遭人动过手脚。我怕是手信落在贼人手里，只得不敢动作。后来，我是怕连累于你。”
“那时我不在金陵啊，我被师傅派往北海，回来便接到你遇难的消息。”夏冬回忆道，“难道……”
“恐怕是手信阴差阳错落到了夏江手中，然后他便赶尽杀绝。”梅长苏分析道“他一边想要害聂大哥性命，一边让谢玉在夏冬司使颠倒是非。”
“可是，夏江为何不干脆杀了我？”聂锋疑惑道。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这次卓青遥带我们找到大哥也说过是谢玉得到了祁王旧人尚在人世的消息，因而派他前往。”梅长苏冷冷笑道“他当年想要留下活口或许就是如今想要牵制谢玉，大哥可还记得那夜我们遇伏所遇到的黑衣人的腰封，你当时说眼熟。我去悬镜司一走，方知这就是悬镜司的图腾。他放消息引谢玉入局，然后想生擒他以此要挟他。只可惜，他没想到卓青遥背叛了谢玉。”
“这帮人！只有将他们碎尸万段才可告慰我祁王军在天之灵！可怜祁王殿下义胆忠肝却落得如此下场，老天简直没眼！”聂锋长叹道。
“大哥能亲眼看到夏江和谢玉伏罪，也算是老天有眼吧。”萧景琰长叹一声。
“聂大哥，景禹哥尚在人间。”梅长苏看着聂锋的怔愣和不敢相信，赶紧解释道。
梅长苏和萧景琰回到卧房，甄平才起身告退。萧景琰坐在摇篮旁看着因为说话声音而呜咽的小娃，轻声哄劝。等到孩子又睡过去后他才起身，却蓦地被梅长苏抱住，他很是讶异想扭头却听梅长苏轻声道：“别动，让我抱抱你。”
梅长苏是个情感内敛的人，他可以面对萧景琰十三年不说出心中的感情选择苦苦压抑自己，但现在他却愈发地不愿意这样。许是经历了生死，许是见过了离别，才能更加珍惜现在，他的景琰，他们的一切。
“景琰啊，我们余生一定会好好的，我们好好过。”他轻轻地说。
